是定下来了。算算前世的年纪,他收这么个养子勉强也不算不像话。如今金宝能够摆脱那个狠毒狡诈的兄长,而他也能够解脱被人戳脊梁骨的境地,今天这一场,可说是名副其实的双赢!而且,那至今尚未谋面的父母双亲,他今后肯定要辜负他们对儿子在科场上不断前进的殷切希望了,他就帮他们养好教好金宝当补偿吧。
八股文那玩意和他犯冲!
“别哭了。”见襕衫下摆已经被濡湿了一大片,汪孚林便安慰小家伙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流汗流血不流泪。”
主位上的谢廷杰面对群情汹涌的歙县生员们,并没有立刻出声弹压,然而,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也听到了汪孚林安慰金宝的话,一时神色更加微妙。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外间一人快步进了明伦堂,赫然是自己的一个随从。此人没去理会吵嚷的生员们,径直上前禀报道:“大宗师,歙县叶县尊来了!”
从前两榜进士登科之后,第一等当然是入翰林,第二等方才是留京在六部都察院等观政,最差的才是出为一县父母官。但自从嘉靖之后,京官清苦,翰林散馆之后熬资格出头,升官慢得令人发指,油水就更别提了。反倒是出为县令的,不几年升为知府分守道分巡道比比皆是,至少家资丰厚,反倒让那些京官同僚羡慕。只不过,歙县县令叶钧耀得到这个缺亦是运气,前任县令房寰年初丁忧出缺,他上任至今不到区区四个月。
县令是正七品,监察御史也是正七品,可官场上的高低从来不是光看品级的。别说分管南直隶督学的巡按御史回朝之后,按例多半是升任正五品的大理寺丞,升官犹如坐火箭,就是凭着谢廷杰科场前辈的身份,叶钧耀少不得摆足了下官晚辈的谦卑,腰弯得要多干脆有多干脆。而对于生员们齐齐躬身施礼,称一声老父母的时候,他则是笑容可掬虚托一把,须臾便把目光放在了汪孚林身上。
但这样的注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对行礼的汪孚林微微一颔首,随即就收回目光,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宗师,我自从上任以来,虽不敢说事无巨细,全都面面俱到,但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至于儒林之事更是力持公正,谁知道竟有居心叵测之辈,指我县试取士不公!徽州一府六县,我歙县无论财赋,还是士林,全都是六县之冠,如今遭此污蔑,实为我歙县文林之耻,请大宗师明察秋毫,为我歙县文林正名!”
听到这里,汪孚林对这位知县大人的用词功底着实叹为观止!这位初来乍到,竟直接把他汪孚林一个秀才的事提升到关系整个歙县士林的事,隐隐之中更是点出,这是徽州府其他五县对歙县生员的污蔑和打压。他不清楚今天若不是自己用金宝的事扭转不利局面,这位老父母会不会如此当仁不让地出面,可现如今既是有一县之主如此表态,他总算可以平安退场了!
于是,他也不管依旧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汪秋,悄悄拉了金宝一把,扯着这个不明所以的小家伙起身,悄然退往了一边。
哪怕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这档子事背后有怎样的黑幕,可绝不只是为了算计自己一个小秀才这么简单,这已经很明显了。接下来是神仙打架,他这小鬼避开远一些好,否则是当炮灰的命!
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焦点无疑属于谢廷杰这个督学御史,以及叶钧耀这个歙县知县。四目对视之间,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有眼神和表情的变化,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大约片刻,最终谢廷杰便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也罢,叶县尊与我同去徽州府衙,了一了此事!”
“多谢大宗师高义!”
叶钧耀登时喜上眉梢,立刻虚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而,在他那热切的目光之下,谢廷杰先走了几步,随即才扭头看了一眼地上一团烂泥似的汪秋,脸上露出了一丝嫌恶:“叶县尊,此人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兼且滑胥刁狠,伪造公文印信,又苛虐亲弟,着实可恶,就交给你歙县法办了!”
叶钧耀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大宗师且放心,下官立刻让人将其看押!”
谢廷杰又想去找汪孚林,发现人竟是不在,他愣了一愣,方才意识到恐怕退到生员当中去了,便微微笑道:“嗯,歙县附生汪孚林,宅心仁厚,孝义双全,很不错!”
听到谢廷杰就这么先往外走了,叶钧耀这才想起正主,可他抬头一看,同样只见满目青色圆领襕衫,一时间根本找不出人,他只得把此事先放下,立刻吩咐身边一个随从把汪秋的事情办好,随即步履匆匆地追着谢廷杰去了。
对于他来说,这趟前去徽州府衙打擂台,远比刚刚明伦堂的这场大戏要重要几十倍!
歙县令叶钧耀突然到来,亲自替本县士林讨公道,倏忽间把提学大宗师给请到徽州府衙去了,面对这样的一幕,满堂百多人生员只觉得今天戏码不断,一层层一幕幕,让人目不暇接,脑筋也转不过来。没有人在意被人当成死狗一般拖出去的汪秋,全都在高声议论着这件开始得诡异,结束得高潮的案子。由于上头大人物全都退场了,教谕训导之类的学官也都不见人影,众人的声音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到最后突然有人惊咦了一声。
“那汪孚林呢?”
对啊,人呢?
由于汪孚林之前进学之后,回乡途中被轿夫劫财所伤,一直就没在县学露过面,认得他的也就是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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