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该装模作样向石勒陈述祸福,分析局势,说的还都不能算是假话。首先十万晋军一朝而丧,洛阳方面不但再也派不出机动兵力来了,并且就连守城都人手不足,胡汉大军正好分进合击,破城灭晋;其次刘曜和王弥等人都会因此而嫉妒石勒功高,同僚之间其实是军阀之间必然会起冲突。当然啦,这不是裴该有什么大局观或者先见之明,因为原本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虽说他对两晋南北朝的历史并不是太过熟悉,大致发展轨迹总还是清楚的呀。
至于石勒,暂时还考虑不了那么远,但在攻灭王衍之后,也肯定要发兵北上,从成皋关进入洛中,去跟刘曜、王弥合攻洛阳,这本来就是既定的方针。于是在宁平城外仅仅呆了两天而已,就在裴该谋刺失败后不久,石勒下令,大军拔营起行,先回自家暂时的根据地许昌,然后再北上去攻打洛阳城。
他这一趟百余里奔袭,带出来的全都是骑兵,而且损失微乎其微,反倒夺获了晋军的大批辎重、粮秣,还有晋朝王公百官数不清的私人财物,真正吃了一个餍足。可是财货再多,总需要人力、畜力来运送啊,石勒当时一兴奋,也没有及时勒束属下,结果把晋兵全都给杀光了可能有小部分漏网的,但活擒的几乎没有那要靠谁来运输物资难道把骑兵都改成商队不成么
因此只得暂时留下孔苌和一千胡骑,命他们在周边乡镇掳掠居民,充作运输队,尽快把物资运回许昌。石勒和蘷安等将则统率主力,先期折返。
数千胡骑,大多数一人还配双马,机动力很强,但就中独有一人无马乘坐,只能步行那当然就是倒霉的裴该了。蘷安用一条粗绳索,一头拴着裴该手腕,一头系在自己马鞍上,就这么拖曳而行他的意思,你瞧我没有鞭笞裴郎吧,我只是请他运动运动,跑跑步而已。
胡骑回程比来时要慢速得多,但基本上也是一路小跑。战马小跑,落到裴该头上就被迫要疾奔了,才不过两里多地,他就跑得浑身酸软,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不慎左脚绊右脚,一头便栽翻在地。蘷安也不停马,按照原速度继续前行,足足把裴该生拖出去好几百米,裴该脸上、双肘、双膝,多处衣衫剐破,还磨出了血,蘷安这才装模作样地回头一瞧:“啊呀,裴郎可还好么”随即缓缓勒停坐骑。
裴该挣扎着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也不说话。他现在想拼命没力气,想逃跑又被绳子拴着而且四周围全是胡骑,就算松开绑缚,他又能跑到哪里去也只能瞪着眼睛作无声的抗议了。心说这贼老天是不想让自己踏实去死啊,这般苦楚,不知道要捱多久但老子还是坚决不降
关键对方都是胡人,若是晋朝军阀,甚至于流民、草寇,说不定都先投降再说,免受无尽的痛苦。而面对胡人,即便几百年后都会融入中华民族,说不定其中某一个还是两千年后自己的旁系祖先呢,如今他们可都是屠杀汉民的刽子手,自己心里这道坎儿是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
虁安和裴该,两人又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老半天,最终失败的还是蘷安,首先把视线移开,有些尴尬地笑一笑,吩咐左右:“选一匹驽马,请裴郎乘上。”终究他不能真把裴该给弄死,哪怕弄残也不成,否则在石勒面前没法交代。
晚间扎营的时候,蘷安直接把裴该给安排在了马厩里,仍然用绳索牢牢拴在一根木桩上。裴该瞧着附近的胡人牧奴并不怎么太关注自己,就偷偷挣扎,想要磨断手上绳索。只可惜附近找不见任何利器,这用绳子磨木头,说不定先断的反倒是木头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是也当然啦,那得多长时间就不好说了。
而且他白天被拖了好几里地,接着又给绑在马背上,跟随胡汉兵行军,这年月还没有马镫,马鞍也不见得舒服,他前一世本来就没怎么骑过马,这一世的躯体也缺乏驭马经验,能够顽强地用双腿夹住马肚子,踞在鞍上不掉下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一路颠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精力和体力的损耗数倍于往昔。因此等到天以后,才刚磨了不长时间的绳索,裴该就实在扛不下去了,竟然脑袋一歪,再次昏睡过去。
从宁平城到许昌,基本上算是一马坦途,没有什么丘陵、高山,但即便如此,道路曲折,也将近三百里地。胡汉兵行军速度很快,即便只是纵马缓驰,头一天也走了一百里,然后第二天又是一百里,估计用不了三个昼夜,便能抵达目的地。
裴该自然不知道他被扔出去之后,石勒和孔苌、蘷安在帐内的议论,完全不清楚自己前途究竟会向何方。他大致估算,石勒本营在许昌,那位有名的张宾张孟孙先生应该也在许昌,大概是想请张宾来游说自己归降吧。说起来,张宾算是两晋十六国时期罕见的智谋之士当然也是有名的大汉奸他又会设什么说辞来妄图动摇自己的心志呢以这一世裴该的口才,能不能辩得过他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辩不过就不辩呗。辩论可能困难,破口大骂难道还不会么反正自己是坚决不降的,若使张宾也铩羽而归,说不定石勒就只好下定决心,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啦。
第三天上路后不久,突然有探骑来报:“洧仓南面发现晋兵。”石勒微微吃了一惊,急问:“有多少人”探骑回禀道:“战兵约摸二三千,但其中有不少马车,装饰华丽,想必是从洛阳东逃的贵人。”石勒笑一笑,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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