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便潇洒转身,大摇大摆朝城外走去。夕阳已斜,橙红的余辉恰好洒了满城,将欢快的身影拉得老长。
这少年,便是这篇故事的主角了。他的名字里只有一个“安”,城里城外,关系近的,都叫他“小安哥”,关系浅的,都叫他“小夜叉”。
他没有亲故,还在襁褓里时便被扔在了山间,恰被一个好心樵夫捡到,免了被野狼叼去的命。
樵夫心好,将他捡回去养着,自己光脚也要给他买鞋子。樵夫总在嘴里念叨:
“这孩子来头大,是天上掉下来的凤凰,暂时落到平阳没处安身,我得好生养着,不能让凤凰遭罪。”
他逢人便这样说,每次砍了柴卖给县城私塾里的夫子,夫子都纠正他:“落难到平阳的是老虎,是大虫,不是凤凰。”
但樵夫偏执,无论夫子纠正多少回他就是不改。夫子说到后来便也不说了,由那个苦穷了一辈子的樵夫自己钻牛角尖。
樵夫砍了一辈子柴,心善,但命不长,小安十二岁时他便撒手人寰。彼时起,小安就一个人过活。
小安气力小,扛不动大捆的柴火,继承不了父业。于是开始另谋生路,比如县城里的公子时兴斗蛐蛐儿,他就帮忙去捉,有时候碰上大方的公子,赢了之后还会给他两个赏钱。今日这个胖公子无疑是最抠的一个,不过事实证明,小安不怕别人讹他,因为人前人后,都只有他讹别人的份儿。
他大字不识一个,之乎者也的说辞更是念不明白。人家出口成章,他出口成脏。要谁跟他讲道理,他能把你说到排泔水的池水沟子里去。
他只明白一件事——
他不是老爹口中的“凤凰”,是“夜叉”。
乡间的小径蜿蜒曲折,颜色还未加深的稗草已经长到小腿,走过时总会在裤腿扫过沙沙的声响。
“小安哥,你会去当和尚吗?”秀儿背着一筐鹅儿草,仰着头问。
小安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大摇大摆走在田垄上,惊愕道:“你听谁放的屁?老子以后是要讨媳妇儿的,谁要去当秃驴?”
“但是,阿爹说了,没钱的男人都要去当和尚。”
小安横了他一眼,“你阿爹说的话能有几句真的?当秃驴都什么好?又不能吃肉又不能讨媳妇儿,闷都得把我闷死!”
秀儿笑弯了眼睛,拽住他的胳膊,“那你娶秀儿吧!好不好?”
小安啧了一声,“不娶不娶。”
秀儿脸上顿时笑意全无,“为什么?”
“娶个媳妇儿回家天天管着,烦死了!”他挠了挠头发,觉得有些发痒,琢磨去哪儿偷几片皂角,到河里洗一洗。
“你,你刚刚才说想娶媳妇,还因为想娶媳妇,所以才不想当和尚的。”
小安前言不搭后语被逮个正着,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想到一个圆回去的说法:“唉你这人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我现在不想讨还不行了?”
秀儿又笑了,道:“那秀儿等,等小安哥想娶的那一天,秀儿就嫁给你!”
小安从脚边的小溪里捧了两口水喝,“可别,你现在是嫁人的好时候,赶紧找个好人家才是正事。”
“小安哥是不喜欢秀儿吗?”秀儿跟着他蹲下,揪着膝盖上的麻布衣料,神色颇为紧张,“那,那,那你可知道——”
情窦初开的少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表露心意,便被一声妇人的叫唤打断:
“——秀儿!秀儿——”
小安源着声音一望,仿佛找到了救世主,“哟,你娘来喊你回去吃饭了,赶紧跟她回去。”
妇人跌跌撞撞跑到二人面前,神色慌张,眼睛里已经装了泪水,“秀儿,这可如何是好啊!”
秀儿一愣,抓住她的手问:“怎么了娘?你怎么哭了?别急别急,出什么事都有秀儿在,你慢慢说。”
妇人用粗糙的手背抹去眼泪,道:“你爹,你爹他......”
“阿爹又喝醉酒打人了?”
“不是!”妇人的眼泪又唰地落下,痛心疾首,“你爹他把你卖给了县太爷作小妾,明日花轿就要来接人了!要不是今日媒婆来送嫁衣跟聘礼,我们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啊!”
“什麻?!”小安惊得变了声,“那老王八都六十了还要讨小妾?”
小安嫌记名字麻烦,喜欢给不同的人取外号。县太爷走路总是驼着背,又为老不尊,德不配位,小安便叫他“老王八”。
秀儿听后,绝望得几乎快晕过去,“阿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妇人声泪俱下,“县太爷已经娶了十七个小妾,你要真嫁过去怎可能会有好日子过?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可是你爹他......他铁了心把你嫁过去,那县太爷给的十两定金,他全都在赌场败完了!”
秀儿也急哭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她转而拉着小安的袖子,“小安哥,我该怎么办呀!我不要嫁给县太爷!你法子向来多,求求你,快给想个办法吧!”
穷人家的女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学不了诗文考不了功名,这辈子图的就是嫁一个好人家,要是夫家好,自然是男耕女织,万千的甜蜜。要是夫家不好,妻妾成群三心二意,那便是羊羔子入了虎穴,这辈子就完了。
小安瘪嘴,眉毛一抬,“再筹十两,把钱退回去不就成了?”
妇人一听更着急,“可是咱们家所有的钱,不是被她爹买酒就是去逛赌坊,即便是砸锅卖铁,也不可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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