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呈听见这个声音就僵住了,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气焰瞬间消弭,转过身低下头,乖觉又良善的叫了声:“舅舅。1Ψ2╔3d【i点”
他们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院中窜出一个小毛头。
六七岁的孩子最是腿脚利索,宁溱听到声音拔腿就跑,比她们都快一步冲出院子,他攥着小拳头站定,打眼一扫,吼道:“徐呈是不是来了?谁是徐呈?”
院外站着五六个人,一个穿着赤罗色绣锦鸡补子官服的人,他站在木桥边,距离毓秀院最远,他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大剑的人,宁溱上下看了一遍,觉得这两人不是。
他红彤彤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又看到一个穿着红衫白裙的姑娘站在院墙边,她身后跟着一个抱着花瓶的丫头,这两人自然也不是。
那就只还剩下距离他最近穿着水色织金纱袍的这人了,宁溱抬起脸认真的看了他两眼,问:“你就是徐呈?”
他不曾见过徐呈,徐呈却是识得他的,去年他到青州时便把宁泽这家人查了个清楚,此时见宁溱问他,倒也不抵赖,点头道:“我就是。”
“你好的很!”宁溱道,走上去伸出小拳头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这一年他拜了武师,很是认真的练习拳脚功夫,此时扎着马步,出拳迅捷,拳拳结实,奈何终究年纪小,气力不足并未能对徐呈造成实质性伤害。
徐呈并未闪躲,竟然觉得有几分痛快,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何种心理,他去扒坟的那刻已经知道错了,可是所有人都还是觉得他糊涂,觉得他知错不改,这一年他觉得好多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偶尔还会听到四夫人那样的指责。
去年宁泽被活埋时,他舅舅问他难道真的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问他是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他当时好好想过了,他自幼同小姨一起长大,说是小姨更像是他的妹妹,他想护着她让她幸福,他便这样去做了,不惜自污,不惜伤害了人,只是却没料到另一些人的死也会让他觉得难过。
他时至今日仍久想不明白这一环环到底从哪里入手既能破坏了宁泽的亲事又不至于毁了她?
宁溱也意识到了这样打下去并不能伤害到他,梗着气收了手,气冲冲之下周身像是燃了一团小火苗,眼角还挂着泪,认真指着徐呈说:“你记着,十年后我会再来找你打过。”
这句话就这样窜入宁泽耳中,她踏出院门的一只脚顿住,半天收了回来,她忙不迭低下头,一滴泪啪嗒掉到地上,一时抬不起头去面对外面的小家伙。
宁溱有时候说话行事像个小大人,但毕竟只有六岁多,有很多事只是顺着他自己的直觉去做,知道是非好坏却不懂其中曲折,见宁泽站在门口低着头,他又伤心的问:“三姐姐可是怪我,所以才一直不认我?”
这一年他母亲刘氏时不时感伤,偶尔会提起去年流言纷飞时陈嗣冉找上门,他们却留他三姐姐一个人独自面对外男,宁溱想,三姐姐应该是因为这个伤心了,所以才不认他。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实伤心,刘氏走上前替他顺背,宁溱嘟囔道:“母亲,我又惹祸了。”
刘氏却道:“这次你却没有,你打的好。”
此话一出,宁泽觉得眼泪汹涌更盛,这些年刘氏对她算是好却一直是作壁上观的姿态,礼貌却不亲切,所以她和她并不亲近,小时候甚至有些怕她,她上一世曾经为此觉得不舒服,此生她却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能互相爱护到她和刘氏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然而刘氏这一次为了她不惜得罪人,而且得罪的还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们的人。
她突然想或许前世时刘氏也后悔没能教导好自己,所以前世长大后的宁溱见到她才能那般没有隔阂。
其实她从未怪过谁,她知道她自己走的这条路有许多错误,她不是孩子,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可以自我承担。
如今刘氏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忽然非常难过,她怕被四夫人和沈宜慧看出端倪,脸上很想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也不敢抬头,怕让大家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有人走到她面前,她低着头,看到他穿着缎面的黑色官靴,往上一些是赤罗色的官服,这人的手轻轻扣在她脑后,轻轻的一带让她埋进了他的怀中,虽然已是夏日,他的气息却还是凉凉的,靠在其中有凝霜之气,让她渐渐的缓和下来。
沈霑道:“你是觉得我赤贫如洗箪食瓢饮了吗?所以才哭的这么厉害。”
宁泽不知道他又要开什么玩笑,他堂堂魏国公世子,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他要是赤贫如洗别人可怎么活,她不想说话,想了想伸手抱住了他,想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的官服上。
沈霑又说:“不都说姑娘家的眼泪是金豆豆吗,你哭成这样还不是嫌弃我身无长物,需要用你的眼泪换钱。或者你是南海的鲛女不成,留下来的泪都会化作珍珠,然后好为我换取那五斗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轻轻的说:“你这般泪如金波,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宁泽的伤心被他这些话激的七零八落,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中看了看这张脸,这人眼如清波鼻若悬胆,这么好看的人时时刻刻用他自己诱哄着她,虽然还不是她的,她却觉得得到了许多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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