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巴泥溅谁人知(九)
这次老皇帝虽允诺给五万兵马,但自然不是跟傻子一般浩浩蕩蕩地跟着我们去,是说天底下哪个当爹的,会昭告众人自个儿亲闺女跟男人跑了这事呢,老皇帝算盘早打精了,是承诺当我们到石岩城时,才会把五万兵拨给央国庶子,在此之前,四周当保镳的都是公主亲卫兵,他们只知道这段路程必定要好好保护主子,其他上头的事除非主子肯说,否则是压根不会过问的。
时已至傍晚,恰好行经一座小村庄,我们大队人马便在一处客栈歇下,兴许是久不见那幺多客人,客栈老闆招待的十分热情,晚上的伙食是有鱼有肉,且毕竟是公主的阵仗,出手的金子自然也不是在吝啬的,老闆瞧那沉甸甸地一袋,两眼登时一亮,深知客人大有来头,索性也把自个儿酿的好酒全不藏私地分享,让大伙儿喝得尽兴欢快。
我也觉得,连着好几天此般舟车劳顿赶路,这当下属的铁定憋屈的要死,像前几日没经过半个客栈时,为了解决饮食问题,也只得亲自去找野味,把杀敌的刀拿去划抹牲畜的脖子,好不容易找着了几只扒了皮火烤一烤,煞费苦心料理完善后却得先供给主子吃,这净出劳力活的,俨然又是一个苦命职。
眼瞧那一头侍卫是喝得酩酊大醉,颇为纾压,我们这一头三人却是滴酒未沾,仅让老闆沏一壶好茶,桌上小菜清淡两三碟配一条清蒸黄鱼,除了动动筷子夹夹菜、举盏微酌之外,三人是相对沉默,偶闻啜泣几声暗响,此外几乎无任何动静。
我人低着头,只觉得眼下状况实在古怪尴尬,叫人没什幺胃口。拾起茶盏,嘴抿着杯沿,我眼神是再度默默朝坐我斜右方的洛子决飘去,只见他微侧过身子,手抵着下颚,唇角带笑,视线放到热闹欢脱的侍卫群那头,看得叫目不转睛,好生欢喜。
耳闻左方又有压抑哭声传来,我终究是忍受不住,出脚往洛子决小腿踢去,看他啊一声回头瞪着我就是一脸莫名,我翻了个白眼,以手势示意要他意思意思搭理一下对面埋首哭泣的小姑娘,人家好歹也是个女主,这当口哭得嗓子都快哑了,却迟迟得不到一个反应,倘若到最后被弄成个又哑又瞎,到时候倒大楣的可是你这砲灰女配啊!
我暗想洛子决这人傻傻的,是铁定不明白这事情严重性,正要开口劝说几句,洛子决却是皱起眉,盯着我颇为不耐地嚷道:「你想安慰她就去安慰啊,没事踢我做什幺?莫非脚趾头犯痒了?」
——你妈才脚趾头犯痒!我被他激得火一下又腾了上来,正要破口大骂,一旁的钕渚却是哭得越发大声,整个人环抱住膝盖缩了起来,使本就娇小的身板看起来分外单薄,楚楚可怜。
有些侍卫似是注意到钕渚哭声,人站起来就想往我们这头走去,眼看众男配们就要上演救美戏码,我是连忙凑到钕渚身侧,语气温和地问:「怎幺啦?为何一直哭泣呢?可是受了什幺委屈不成?如果是遇到麻烦之类的,兴许我们也可以帮忙解决,毕竟我们也有一面之缘,虽然你把我当成了登徒子,但是……」
私以为我安慰人的技巧是从来就没有进步过,使这话胡扯到后面竟有些词穷。此时钕渚虽已不再低头大哭,但还是一样净掉着眼泪不说话,对于这情形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有些发慌之时,某人突然良心发现说话了,「……我很好奇,谁带你离宫的?」
蓦地听到洛子决出声,钕渚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是迅速抬头,睁着犹如深潭的大眼睛面向他。
洛子决亦两眼紧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莫名就是笑了一笑,「反正你听声音就知道我俩是谁了,不然哪肯跟我们来这呢,想必是用不着再费口舌自我介绍了……」语及此他顿了顿,「嗯,其实嘛,我这样说好像又有些不对,还是修正一下好了,」他复笑道:「我想,你老早就知道你爹爹会派我们来追你,带你出宫的那人对你挺不错的,自然有什幺消息就会告诉你,但是你似是不太喜欢他,或着说是不怎幺信任他,你想着这日子算算我们差不多也该赶上你了,结果呢,一听带你出宫的可怜人说起他在外头遇到些人,看那衣着分明就是公主府的侍卫,正在附近努力寻找野味,你一想太好了,所以就逮着机会逃跑了……大抵上就是如此,我可没猜错吧?」
当我正对洛子决如行云流水般地推理能力感到咋舌时,钕渚却是一脸平静地开口:「谁叫他想要欺辱我。」
「他想要欺辱你?」洛子决彷彿忍俊不禁似地,一脸憋不住笑的样子,「我还记得,第一眼瞧你时你衣襟整齐,头梳高髻,俨然是被服侍得不错的,除了奔跑来时出了些汗,呼吸微喘,心理委屈掉了点泪之外,倒还真不像是被人欺辱的模样,当然,如果是已完事才跑出来,我话也就没法说那幺準啦,谁知道你们会办事多久才动身——」
「——是他说他喜欢我!想娶我为妻!我怎幺可能答应!」钕渚人刷地站了起来,似是有些许动怒,嗓音都拔尖了几度音,两手握得死紧紧的,「我堂堂大未宜华公主怎幺可能委身于那样的人!他算什幺身分!你别开玩笑了!」
我想这一世钕渚身为一国公主,骨子里想必是存有一股傲气的,就算眼睛看不到,处境再落魄,也是禁不起别人讥讽的。
只可惜这开口嘴贱的,偏偏是自己的长辈亲姑妈,想来钕渚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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