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萧杀,此时无声胜有声。
勤辰孑然一身拦下了弱骨的去路,如同孩提时一般,眸光对望间,却又默默无言。
弱骨早料到雾里青会回来寻他——有些仇有些怨,不是一两句话便能结清的,既是如此,便要一点一点盘剥,急不得,躁不得。他已等了百年,不在乎多这一刻。
对峙的气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只增不减,然而红发红眸的男子终于耐不住子打破了沉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着,为了一个女人,当真要与我为敌么?”
“执着的到底是谁,弱骨,你究竟有多恨我?”勤辰淡淡回应,着素袍的他宛若一抹淡然竹影。
也许,这里用另一个名字“雾里青”才更为合适,染尽风雪的白发依旧招摇无双,那一头纯白银丝,究竟是凝结了几世的怨愤才得以这般清浅如月?
“恨你?”他的语气不羁,猩红眸子冷冷泛出不屑地神色,一头长及腰间的红发宛若火焰,昭然此人异类的身份,“你逃出南海之渊的魔域,封印了自己的魔力,只为了那虚妄的自由!你弃了翼宿的族人,也弃了我……”
你我皆是背负沉重之人,为何独独你一人逃避开去?
“弱骨,对不起。”雾里青眼中氤氲出一片柔光,“可是我……”
“我只想带你回去。”弱骨亦是柔声细语,半点没有以往嗜血的模样,仿佛蜕变为另一个人,他一点点走近雾里青,抬手抚上他的脸,认真道,“雾里青,我们都不属于这里……他们只会让你伤心欲绝,他们都不懂你……”
“但,我不能走。”白发光泽一润,男子缓缓扬起脸来,避开他的手,“至少,让我帮她一次,一次就好……”
“你为什么总是在想她?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她的心本不在你的身上,她喜欢的是云欺风!”弱骨忽而咆哮出声,一拳重重打在雾里青身后的树上,指间的皮绽开,鲜血四溢。
永远不明白你心中所想,永远只能望着你一点点离去的背影,最大的悲哀不过如此。
“她娘亲魂魄的最后一缕,是不是在你那里?”他还是开了口,撇开目光,竟像是做了错事一般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还给她……”
弱骨猩红的眸子中燃起零星的火,一字一顿道,“你跟我回去。”
雾里青直视他,将那股桀骜不羁的戾气浅浅化了开来,“弱骨,放过我。”
记忆中那个红发少年,红珊瑚耳坠叮铃作响,带着涅槃而归般的骄傲,狂气,招摇向自已勾了唇,露出尖锐的獠牙,吹起一声口哨。
以杀戮为快的他,永远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着一架古琴沉默半日。直到自己挥泪斩断一切与魔族相关的回忆,淡然消失,他也不懂,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像一个人一般活着,爱自己所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像弱小卑微的虫豸聚集在一起,也不要强大的孤独着。
“放过你……”弱骨贴近他的脸,微合了眼角,“那谁来救赎我?”
他一低头,口中吐出了那块封存着九尾天狐璎珞最后一魄的冰棱。火焰般的红发触上雾里青的脖颈,凉意彻骨,“韩亦幻你要帮,云欺风你也要帮,你爱她,也爱他。你是一个善者,为何独独不愿救赎我呢?”
“弱骨……”他紧紧咬了唇,迟疑着抚上那张太过于熟识的脸——那触感,依旧若往昔。
弱水三千饮,骨堆万里长。
魔域二十八族中,鬼宿翼宿两族世代交好,荣辱与共。一个是鬼宿的族长,一个是翼宿的少主,不得不面对同样的责任与义务。
我们的命运太过于相像,只是我满腹忧虑,你却满心欢喜。
我们,无缘;我们,亦不该有怨。
在遇见云欺风的那一刻,小小的他,躲在云府的庭院角落中,望着天出神,墨色的眸子中迸出的是孤独而倔强的光,却是在渴望着同类。
像自己,却更懂得反抗命运,莅临顶峰。
像弱骨,却更懂得收敛锋芒,忍辱负重。
云欺风,终究不该是个等闲之人。
心里一疼,从那个时刻便发誓,要守护好那个孩子,帮他得到想要的一切。只是命运弄人,在许多年以后,雾里青才发现,自己与他爱上了同一个女子,
——为何你总在弹琴?听得我眼睛难受。
——是么,那我不弹便是。还有,你确定难受的是眼睛而不是耳朵么?
——啊,那你还是弹吧,免得又逼着我练功和练字……总之我不讨厌你弹琴。
——云欺风,怎么说我是你的长辈,说话就不能客气点么,偶尔唤我一声师尊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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