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溦步因自己急切揭榜引发的错误,感到一丝愧疚,她低下头苦想一个合理解释,以设法不致令金主对她除妖本领产生任何不信任的动摇。不等她思索出说辞,忽听一声惊呼在耳朵边炸响:“钓星!”抬眼见到王振倾身向前,像在确定有无旁人窥视窃听似的谨慎望了望,他勉强压抑声音的颤抖说着,眉头略微皱起,原本淡漠的脸由于害怕的缘故显出一丝孩子气,他却努力镇定情绪,维护名门望族家教严谨、举止有度的做派。
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肖溦步不禁疑惑起来,这普普通通的字眼怎么能让周围人全都惊得变了脸色?
“钓星又称为天帝少女,夜行游女,”王振不给术士丝毫猜测的机会,倏地转身快步走到东侧游廊边,从堆放着众多书籍的花梨木架子上抽出一本,自顾念道,“常在夜间出没,喜夺人幼子,穿上羽衣便可变回飞鸟模样……”
“羽衣?那不是七仙女吗?”肖溦步没心没肺问出一句,斜眼瞥见随侍在旁的“麻烦”大叔挤鼻子弄眼猛朝她示意,用那种被人指为秃子却不能理直气壮申辩的憋屈表情,鲤鱼吃食一般张合着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来反驳肖溦步的戏谑之词。
王振听不见亦看不见二人的举动,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他转又踱回书架前,翻找出另外两卷更为古旧的竹简拿到肖溦步面前,指尖随阅读速度规律点着书牍上某列篆字,兴致勃勃介绍道:“看,这是最早关于钓星的记载,晋代郭璞《玄中记》言:‘姑获鸟夜飞昼藏,盖鬼神类。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钩星,一名隐飞。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虽与别处引用名称略有不同,但所言之物却是一样的。”
“秃头大叔”无限崇拜地望向王振,一面在旁助威呐喊“大人说得有理”、“大人博学多才”,只是不知道他是推崇琅琊王氏的身份,还是欣赏上司的丰富学识,虽然在肖溦步看来,王振不过是找出本书照念而已,跟学富五车一类词语形容的饱学之士差了不止一个、两个档次。
关于“钓星”的普及进行了一刻钟仍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肖溦步的右眼皮开始跳动,据伟大祖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真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眼前这番长篇大论就是所遇灾祸的其中一种表现。不懂县令大人这番详尽的“传教”到底是要表达些什么,但从另一方面,她好像理解了外间传言王振到了适婚年纪仍未娶妻的可能原因,这位自顾言语的榕川县令实在啰嗦得让人一瞬有了想掐死他的念头。
“另外还有南朝梁宗檩的《荆楚岁时记》……”肖溦步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极力控制要翻白眼的冲动,装作很白痴的样子,一面维持着脸上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一面用柔得化水的声音问:“所以,这些啪啦啪啦、有的没的跟张榜悬赏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竟不知晓数名孩童失踪事情?!”王振、麻璠惊讶反问,在他二人观念里,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原以为解释过后对方会有些许改观,如今看来心急火燎揭下榜文的术士竟是完全不知晓二者之间的关系。
事情仿佛又倒回一样不知的原点,肖溦步有些火了,一直未得进食的胃部咕噜噜的开始嚎叫,饥饿引发的头昏眼花使得她不再阻止心中不满的爆发,也不管对方身份高贵还是官阶七品,她脱口而出一句:“问题是,小孩失踪关那个什么什么星毛事!”
二人愕然瞪大了眼,不自觉倒退两步,一脸畏惧看着露出怒容的术士,怯生生开口解释道:“失踪一事不正是因为钓星作祟么,钓星夜间出没掳劫幼童,所以差役们哪里也寻不到孩童的踪影,连宅内财物也一并消失不见。”“秃子”拼命点头,紧接着对上宪的话补充道:“另有多人见着钓星!”
王振与麻璠对视一眼,又说:“见着之人言,钓星佝偻着背,怀里抱着个甚么东西。”“仿佛应该是抱着小孩,如大人适才指出的书籍记载。”“秃子大叔”与年轻的县令一唱一和起来。“脑袋宽大没有毛发……”听到这句,肖溦步条件反地看向相似状况的县丞大人,眼睛眨了眨,泛出善意的嘲笑。
“麻烦大叔”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慌忙说起其它岔开上宪的无心之言:“更甚者,有人说那钓星飞檐走壁,在众多门禁森严的地方来去自如,仿佛从天而降。”
说到最后或多或少已经带上了夸大成分,肖溦步喃喃自语“飞檐走壁,来去自如”,她突然大笑起来,一副成竹在的自信模样,却改口问道:“不知道县令、县丞大人说悬赏五贯钱,是真的还是假的?”
“亦即是言——”王振闻言颇为兴奋,他嘴角露出欣慰笑容又倏地收回,尽量用平和而文雅的声音说,“本令自然言而有信,既决定悬赏,定会如数支付。术士已然知晓收服钓星妖魔的方法了?”
“五贯钱可是明府大人拿出半月俸禄作为奖赏,大人有这个能力,你担心甚么。”“麻烦”县丞嘴一句,竭力从旁烘托王振为县务牺牲己俸的光辉形象。
肖溦步撇撇嘴,对谁出的赏钱这件事丝毫不在意,她关心的是赏金数目以及何时能够拿到除妖降魔的报酬,而服妖的具体方法作为赚钱维生的隐秘,她是不会轻易透露旁人知晓的。肖溦步对王振的问话避重就轻,将话题又转回她感兴趣的方向:“二位大人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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