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署外人心一日三变,上下浮动,行署内却融融和暖,一片安详。
李禧著从东莱赶了过来,送来新的荷兰风说书。洪景来对这还是比较在意的,毕竟最新的欧陆资讯要么经由澳门,要么经由长崎,东亚也就只有这两个最及时的窗口了。
“这是不是您以前看的那个什么变态?”李禧著还是一样和洪景来亲近。
就算洪景来现在是堂上大监,他照样在洪景来面前脱靴子,换外套。甚至洪景来喝剩下的糖梨水也一点儿不在意,问过洪景来不喝了,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今年长崎的生意如何?”洪景来随意的翻看了起来。
还没等李禧著回答什么,洪景来就赫然看到去年五月里,拿破仑登基称帝,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永垂史册的法兰西法典颁布。
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
“不算太好,听那边的洋人说,仗打的凶,生意不好做。”李禧著终于坐下。
“有的挣就好……对了,你这有了大海船,只拿来跑长崎、坊津不合算,有没有想过去琉球和安南。”
“琉球到是有相熟的船手,安南……”
“我也就是这么随便一提。”洪景来其实也有些目的。
安南也就是现在的越南阮朝,有不少法国的势力,而且去安南比去澳门容易。现而今澳门在广东香山县丞的管辖之下,大小洋船入港都要报备。
要是一条朝鲜船开进了澳门,指不定会被上报到燕京。这与例行的“天朝体制”不符,朝鲜船惯例是只允许去扬子江和宁波地方的。所以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引起些外交纷争。
“若是能寻到熟手,到是可以跑一趟。”李禧著也没有把话说太满。
这一块的海盗势力那么猖獗,风险也不小。但是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东南亚的香料、白檀、染药、烟草等等都是朝鲜的稀缺货。以前只能从燕京购买,既贵且少,靠人背能背几斤啊,大海船一船几百吨,跑一趟十年不用再跑。
“这事情且不急,外面的情况你看到了吧?”
“阁郎是说城外的还是城内的?”一谈正事,李禧著也立刻敛容。
“自然是城内城外都要看。”
“您吩咐就成了!我绝没有二话。”
“那我要是让你从东莱转运粮米十万石来原州,平价出售,你可愿意?”洪景来知道李禧著不会反对,但是终究还是要和他商量一下。
“我道是什么事,不过是这样而已。就算赔上三五万两的脚钱又如何,帮您做好这一任官才是最最要紧。”李禧著毫不犹豫。
这就是真兄弟,一听洪景来要他做这一趟完全不挣钱,甚至还要赔上许多运费的生意。不仅没有任何推脱,反而还处处为洪景来着想。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李行首哟。”洪景来立刻起身握住了李禧著的手。
现在有了李禧著这位莱商行首的加入,他完全可以通过柳成用调集莱商在庆尚道和全罗道地区庞大的经济网络,收购市面上的秋粮,转运到灾区江原道。
那么洪景来的整个计划就基本上补全达成,只待发动!
“三石,赈灾米还有多少?”洪景来牵着李禧著的手,义气昂昂的问韩三石。
“城内平价籴米,城外日夜施粥,还能五六日吧。”韩三石早有盘算。
“那汉阳的赈灾米可有消息?”
“一点儿消息也无有传来。”
“很好很好!”
洪景来知道原州的赈灾米要耗尽,汉阳的后继又没有发来。城内自柳孝源以下的乡班乡吏,大小官员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然他们为何群情激奋,生怕洪景来动用官仓的一万五千石存米。
“鸣炮敲锣,本官要升堂理事!”
“好嘞!”众人齐声应答。
换上大红纱罗织花公服,胸前孔雀金丝补,乌纱帽端正戴起。洪景来一副大明汉官威仪,待行署外号炮鸣响十一声,操场上王命令旗升起。
举原州城内外皆是知晓,钦命监赈京畿、江原两道副使,协理兵营贡粮事务,承政院同副承旨洪景来大监视事!
不论是号称去了宁越的原州牧使柳孝源,还是暂居原州城中包含孔尚炫在内的乡班地主,抑或是心怀惴惴生怕洪景来挪用官仓的官吏差役,一下子都和正感恩于洪景来实心施赈的百姓们一样,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行署。
不管众人如何心思,洪景来不作他想,步入前堂,锣声停歇,立刻就有乡班再次前来请愿,也有吏员差役前来求问官仓米如何区处。
收下了禀帖状纸,接见头脑代表,洪景来做足了官面功夫,一副亲近“乡贤”的模样。
待各项事宜堂上通禀完毕,洪景来退往后堂花厅,能有资格进入花厅的自然只有像孔尚炫这样的大乡绅,以及原州头面上的中下层官吏。
“诸位来意,本官俱已知悉,还请稍待,容本官喘息一二。”目前一副和煦的样子,让在座的乡班乡吏有些稀奇。
“大人诸务庞杂,尽且歇息,我等在此等候便可。”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没有人会给脸不要脸的。现在洪景来敬他们一尺,他们自然是要尊洪景来一丈的。就算洪景来真的把他们晾在这儿一个时辰,他们也不会有多少怨言,身份等级明摆着呢。
“哈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现在本官就把当下的事情,拢起来通说了。”洪景来喝了口水,又擦了一把脸。
座下的众人屏息静气,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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