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已经连着守了两个晚上,不知是否因为精神紧绷,看上去倒也不显憔悴。
“真的不用,”郑喆推开房门跨出去,微微侧头劝巴巴跟着自己的侍卫,“你信不过虎贲军还信不过延林卫?再说你把自己熬垮了,我就安全了吗?”
远山摇摇头,道:“公子都没个贴身的护卫,我不能走。”
“还有暗卫守着呢。”郑喆无奈。
远山小声说:“可是赵四不在了。”
赵四作为郑喆的护卫头领,为人机敏武艺超群,一向最为得力,但现在被派去看着郁良夫了。
什么情况?郑喆没想明白。合着与山齐养了百十来个护卫,自家忠心耿耿的小伴读只看得起赵四一个?
从东厢走廊里出来,遇上生不易又在枣树下给徒弟讲学。大约是旅途终于结束,课业也要抓紧了。姬疏半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陪着他师兄。
郑喆走近,姬疏盯着他的衣服打量一番道:“这套不错。”
郑喆今日穿了一件绀青地大袖锦衣,和一路上的服饰一般朴素无华,并无佩玉玛瑙蚌珠金线作饰,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只好点头干巴巴道了声晨安。
进正房时,照例把远山留在门外,同小司寇带来的几个士兵一道。郑序被姜虞按在榻上不让起身,见郑喆进到起居室,只能伸长手臂引他和小司寇相见。
小司寇坐在昨日驿丞的位置上,看上去忧心忡忡,对郑喆郑序道:“兹事体大,不得已一早来打搅二位公子,还请见谅。”
待郑喆同他客套了一番,郑序才说:“可是追查刺杀有了进展?”
小司寇愁得眉间几乎要挤出道沟来:“那日捉拿刺客,不是二公子领着在齐驿馆拿的人么。这经纬纵横的,他往哪条道逃不好,非要躲进齐国驿馆?又不是二公子的人逼的......”姜虞暗戳戳盯了郑喆一眼。
“臣等将人带回去,第一件事也是询问此事,谁知那刺客竟半点不避讳,说......”小司寇犹豫了。
“说什么?”郑喆追问。
小司寇顶着屋里三个位高权重之人的威压,话音一转,决定先做个铺垫:“依臣愚见,那日齐使既允了虎贲军进馆拿人,也不作藏匿,想必与那刺客不是一路的。”
三人默认。
“若能得齐使相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郑喆与郑序对视一眼。
小司寇道:“那刺客说自己是齐国人,要求转交给齐国处置。”
议事完毕,姜虞要将两人送出去,郑序拉住他胳膊小声道:“你既不愿别人打扰我养伤,何不把事情都交给阿喆处理?这些公务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姜虞白了他一眼:“让郑喆出风头?想都别想。”
假装没听见声音如此之大的絮语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郑喆背过身低头理理袖子,一边庆幸小司寇尚自满心沉浸在忧思之中对周遭置若罔闻。
一脚跨出门槛,姬疏立即向他们投来晶亮的眼神,几乎昨日重现。这人大概又听了个全套。
小司寇辞行道:“一旦有任何进展,臣会立刻来报。”说完带着几个士兵走了。
大约被国君选作伴读的重要品质之一就是忠心不二,姜虞和远山在这方面简直如出一辙。郑序养伤在榻,姜虞也是一步也不离开,当下转身退回房内,“啪”地一声将门拍合在郑喆背后。
远山浑身的刺当场就竖起来,又给郑喆一巴掌拍了回去:“你和他计较?他娇生惯养长大,什么臭脾气你不知道?”
平民出身的小伴读失落地垂下脑袋。
枣树下已经为他们空出两石凳,小徒弟肩并肩瑟缩在师叔的yin威之下不敢反抗。
郑喆有意要给远山摁凳子上坐下歇一歇,奈何远山犯了牛脾气硬要倔着,让他家本就体虚乏力的主子束手无策。
“你以为这就是尊卑主次了吗?”姬疏瞥一眼郑喆因使力过猛而略微酸痛、不得不转动活泛一下的手腕,道,“让你坐你就坐,还敢和主子唱反调了。”
两个想坐都没得坐的小徒弟投来幽怨的眼神。
远山终于屈服了。
姬疏迫不及待道:“齐国地位如何?是王室的哪一支小宗?”
郑喆感觉他比昨天更兴奋了:“齐侯是异姓侯,不在王室宗族内。”
“了不得,竟然还牵涉到另一个诸侯国,看来是要演个一箭双雕的戏码呀。”这人又开始没有证据胡乱放飞自我了。
“是是是,殿下您可真有想法,”郑喆应和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这身衣服瞧着和早上的不大像呢?”
姬疏早晨穿的是昨天那件印有榺纹的衣裳,清晰的纺织痕迹使布料光泽暗淡,低调朴素。这会儿虽然也是一身不易分辨的玄黑,却没有织机纹理,只在领缘绣了一片方方正正又不失精巧的三角菱纹,瞧着低调是有却一点也不朴素,气质持重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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