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人没有回答,他先是悠悠然地打量了一番铁手和铁手身边的人,只见两个下人正给铁手扇着扇子,他便又深深地注视了铁手和那两名客人一眼,遂开始看大厅的布置。
还未把这所大房子看完,只听一声怒叱:“问你话怎么不答!”
那是铁手不耐烦的声音。
锦衣人这下终于说话了,道:“我是来卖画的。”一边说还一边面对铁手行了个拱手礼。
铁手和冷血心中一凛,他们俱从这一抬手之间看出,锦衣人武功之高,远非二十四星可比。他们更看出了,锦衣人是有意显露这手功夫的。
因此铁手还是躺在那把椅子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哦,你的画呢?”
锦衣人道:“在我家,麻烦洪老板跟我走一趟。”
铁手大怒,骂道:“你玩儿我罢!大热天的要老子跟你跑一趟,自己不知道拿来吗!”
锦衣人未曾想铁手会突然变了脸色,他一口气便要发作,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说道:“我家的书画很多,不止一幅。”
铁手啐道:“再多你也得自己拿来,我可没那个闲功夫跟你走。”
锦衣人盯着铁手,似要在他的身上盯个洞出来,半晌道:“好!”说完这个字,他转身就走。
铁手和冷血就这样看着锦衣人走到庭院里,太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再到一点点消失。冷血停止了扇扇子的动作,在铁手耳边低声道:“我去跟。”
铁手站了起来,道:“不用。”
一旦他站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身姿挺拔,但觉如玉树临风,完全看不出与刚才骂人的人是同一个人。
他笑了笑道:“四师弟,你要沉住气。”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向一旁仍在扇扇子的那人道,“这会儿不用再扇了,你也热罢,来喝杯水。”
那人笑道:“多谢铁捕头。”
水是凉的,喝下去浑身热气全消。铁手仿佛这水,虽在这焦人的暑天里,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躁,温和道:“再等一等,他之后一定会再来的。可我们若越急,他们反而会越怀疑。”
冷血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他如果待会儿真的带着所有的书画来了,我们就没法跟着他走了。”
铁手十分肯定地道:“不会的。”
冷血问道:“为什么?”
铁手自信地道:“因为他们没这个胆子。”
冷血不明白地问:“胆子?”
铁手笑道:“他们既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就没这个胆子还带着那么多书画上街。”
铁手说对了!
锦衣人再来时已不是空着手,背上一个小包袱,包袱里只有一卷画。然而就是这卷画,让躺在椅子上的铁手瞬间起了身。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中墨竹,喜笑颜开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可是本朝文湖州之作?”
锦衣人只是随便取了一幅过来,也不知文湖州乃是何人,支吾道:“是罢,你看能给多少银子?”
铁手只顾着欣赏,不住说道:“好画,果真好画!潇洒之姿,果与真竹无二般。以前曾看苏黄门《墨竹赋》赞其竹曰‘窃造物之潜思,赋生意于崇朝’,今日一见,信其然也——”
锦衣人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皱了皱眉头,能听懂的太少了。只不过看着对方的神情,有一个直觉告诉锦衣人,对方并没有在胡说。
如此看来,对方真是洪记当铺的老板了。锦衣人想。
他迫不及待地道:“到底能给多少银子?”
锦衣人的直觉没有错,可是锦衣人想错了。
世人只晓铁手内功深厚,掌法无双;冷血剑招狠绝,勇于拼命;再听得铁手和冷血这样子的名号,便以为他们一个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是只懂拼杀的草莽。殊不知这两人虽是武林中人,却都是文武双全,才智并不下那些文人墨客。冷血聪明过人,小时读书便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铁手更是,偶亦作诗填词,以遣胸中情怀。
至于论及对绘画之道的了解,还少有人能比得上铁手。
铁手眼睛还看着那画,摩拳擦掌道:“你且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右手伸出比了个数,“够了罢?”
锦衣人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个数,心头一喜,正待点头说好,忽见铁手抬起头,凑近了他,声音很低,道:“不过,我突然觉得这画有些熟悉,我有个朋友姓许,我好像就在他家看过这画。”
锦衣人脸色立变,右手握成了拳头。
铁手很小声地笑道:“兄台听我说完,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今天买画吗?”
锦衣人的拳头还是没有松开,道:“我如何会知道?”
铁手继续道:“我那个朋友丢了书画的消息我听说了,所以我想如果今天买的话一定会买得到。哈哈,果然我想的没错。你放宽心罢,我绝对会藏起来不给别人,特别是我那个朋友看的。”
锦衣人的拳头松开了,在铁手说第二句话时松开了一半,待铁手把所有的话说完后他的拳头也就全送开了。因为听出了铁手的言外之意,他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以己度人,他马上相信了铁手说的是真话,随即笑道:“我刚才也说了,我家里还有很多幅,洪老板要跟我来看看吗?”
铁手大喜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锦衣人点头。
两人走出两步,铁手忽停下道:“等等。”
锦衣人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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