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饭他去浴室洗澡,淋浴间还有水汽,还有柚子味的沐浴乳的味道。他猜宋亚天洗完还不久,便匆匆用水撩过身体,冲净身上的汗渍,随意在衣柜中找了套干净衣物,穿着去了后院。
田一川猜宋亚天大约在湖边,果然他看到湖中一叶小船。船桨斜在一旁,宋亚天躺在船里,只有腿伸出来,脚尖刚好没入水中,藏在船体的阴影里,田一川看不太清。他忽然觉得,宋亚天会不会就这样和湖水、和天空,还有和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他的世界。
他也存在于那个人的世界中。
兴许听到了栈道上木板吱呀声,宋亚天从船舱中探出头。他头发还湿,身上就挂着睡袍,田一川问他“不怕着凉吗”,他回答“今天太热了”。
确实,田一川吃粥时听到广播,说今天的气温是破纪录的热,而且预计傍晚前后有特大雷雨,在这个季节实属罕见。
“亚天,快回来,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觉得大概还要一阵子。”
“快回来,你不喜欢雨天”田一川讲。
确实,宋亚天不喜欢下雨。他宁愿在雪地里一步一滑,也不爱湿漉漉的雨。
可凡事总有例外。有那么一个下雨天,是他最喜欢的。宋亚天试图站起来,船晃了晃,他也跟着船晃了晃,田一川的身体像是要探到水里。宋亚天连忙摆手要田一川别着急,他自己能站稳。
他问田一川:“一川,你还记得我大一那年寒假,你带我回田家吗?”
那天很冷,冬雨,雨到晚上停了,地却结了冰。第二天清晨出门时,宋亚天还在门口摔过。
“当然记得。”田一川哪能不记得。这么多年,他只带回家那一个人。
宋亚天刚成年的那个寒假,他问过田一川,为什么过年时候不回家看看。田一川说和家里关系不好,回去肯定会被骂不做正经事,被数落拍电影不是正经行当,也肯定会被催找人娶亲,仿佛在商界叱咤、子孙满堂,才是人间唯一正道。
宋亚天说笑一般跟田一川讲:“你可以带我回去啊”。他没把这句话当真,没想到,田一川却当了真。他真的拽上宋亚天,拎上几瓶酒,带宋亚天去了田家的新春家宴。
说是叛逆也好,说是二人蜜意浓情也罢,田一川带回家一个年龄相差不少的同性恋人,田家上上下下也是面面相觑,在饭桌上连筷子都不知道怎么拿。只有田一川的侄子田腾飞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就记得田一川对他说过,以后自己带人回来一定要记得叫婶婶,于是田腾飞高兴地抱住宋亚天,叫婶婶叫得特别甜。
“不是婶婶哦,这位也是叔叔。飞飞以后叫他小叔叔,叫我大叔叔,好不好?”
田腾飞开心地答应,和饭桌上的冷若冰霜截然相反。
宋亚天见状也怕了。他知道田一川是富家公子哥,可他不知道田一川真的是那个叱咤景城的田家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天真,为自己的举动深深后悔。他想逃,手却与田一川十指相扣,根本挣不开。
田一川当时只顾向前看,没来得及顾盼四周,所以他没看到宋亚天的紧张。他举起宋亚天的手,对一桌人说,这个人叫宋亚天,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人要一起拍出世界上最棒的电影。说完,田一川笑着领宋亚天出了门。他的神情,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
“后来我开学第一天,你哥就跑到学校找我,带我去吃城里最贵的西餐馆。那时候我就记得英语课上学的左手叉右手刀,别的礼仪都不知道,”宋亚天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我还记得他为我点了牛排,一分熟,切开全是血,我吃了一口就想吐掉。可是他一直看着我,我不敢,只能咽下去。”
这段过往,田一川自然毫不知情。
“你哥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说我知道啊,你就是辅导我念书的田老师。我觉得他当时想把牛排刀和叉子一起插到我身上。”
田一川想了想:“确实像他会干的。”
“他让我们不要瞎胡闹,就当我们说了玩笑话。我当然不服气,我就跟他说,‘我和一川一定能成功,万一赔了,我打工养他’。我当时说完这句话就想,坏了,以后拍电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变成了你和我的事。”
宋亚天以为田一川会笑他傻,但田一川没有。田一川的眼神变了,变成宋亚天一度惧怕又渴求的模样。他曾一度害怕自己被这眼神吸引,而后失去自我。
现在不会了。宋亚天清楚,自己深爱着田一川。他愿意田一川融进自己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当年捧红我的人,是你。最开始为我投资的人,是你。我也知道,最佳新人奖,是你给我买来的。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所以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对你的唯一期望,就是你能开心地拍电影。”
“我在乎别人的评价,我害怕失败,是因为……我……”宋亚天的声音变得哽咽,“我不希望任何人指摘你当初的选择。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做出的选择,从来没错。我……我不想……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从未对你失望过。”
宋亚天感觉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被名叫田一川的锤子重击,敲碎。
“可是你是商人,你是嘉明公司的老板,我很害怕……我不能让你在我身上赔。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蒙羞。”
“亚天,你听我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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