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放下茶杯,白瓷的边缘还有她浅浅留下的口红印子。她长身而起,正准备离开,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说起来,明镜那小子呢?”
“下课的时候就被一群女生围着,大约是跟她们一起去吃饭了。”
喻含光说。对于那一贯让自己头疼的弟子近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他很是感到惊奇,也不免暗自担心,生怕他勾搭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于是他暗中调查了明镜最近的交友情况,发现他跟剑法专业一位名叫尹峈峒的弟子走得较近,也与他外出过,所幸对方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武功出众,家底也清白,就算明镜拳脚太过r_ou_j-i,好歹也能有个人在旁边照应着他。
其实在得知校警处得知明镜中秋当晚外出的事情时,喻含光是惊讶的,他以前分明提醒过那小子节假日最好不要外出,明镜向来也听话,知道是为自己好的事情,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喻含光希望明镜一辈子都待在山庄里,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这才能完全保他下半生安全无忧……但那又怎么可能呢?明镜不再是十五年前那个会缩在自己怀里哭的孩子,他长大了,心会不安分地往外飞,喻含光那逐渐朽败的羽翼再也不足以掩住他的身躯。
“跟女生去吃饭了?”
苏湄跟见鬼了似的摇了摇头。明镜刚成为关门弟子时她已经五年级了,正是为将来谋求出路,准备各类从业证书考试的时候,两人很少见面,即便偶尔见面也连话都说不上一句。苏湄以前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个经常捧着手机,低头从走廊匆匆而过的瘦弱男孩,旁边的闺蜜用手肘捅捅她,说看啊那就是学业不j-i,ng,老是被欺负的明师弟呢。
哦。苏湄这么应着,但她当时满脑子都是英语单词,很快就将闺蜜的话和瘦弱的男孩忘在了脑后。
他们真正有来往还是在苏湄毕业一年之后,那时苏湄只是衙门里一名经验不足的小小警员,每天都为棘手和繁杂的案件焦头烂额。那天她难得回校找师父谈心,顺便聊了聊手头的案件,沙发边上有颗花椰菜头突然动了一下,把苏湄吓一大跳,才发现那里躺了个人,正是明镜,脸上还带着瞌睡时被沙发留下的印子。
“这案子有什么难。”明明刚才在呼呼大睡,明镜却将他们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中。他摸了摸发红的耳朵,顺便打个哈欠,“你们只是被作案时间和不在场证据蒙蔽了眼睛。”
苏湄恍然大悟,回到衙门后重新整理证据,迅速就将案子破了,还因此受到上级的表彰。事后她特地买了特辣的鸭爪鸭脖子上门道谢,那小子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还是一手一根鸭脖子往嘴里送:“随口说说也能有这等好事,以后师姐还有什么困难就包在小弟身上吧!”
没有体面的形象,没有半点身为侠客的气场,但意外地让她很是欣赏。
“师姐找他有要紧事吗?这个点大概也吃完饭了,要不要去他宿舍看看?”庄梓寒问。
苏湄想起方才不小心从其他关门弟子处听到的讨论,心里念叨着要不要去提醒他,说你的大师兄今年不在校庆那天你就要成靶子啦……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没什么事。”
让那小子自求多福吧。
☆、蛊虫
太薇山庄,校医院。
人都说在学校里面的医务室是最清闲的地方。被学校聘请的医生大多都有那么些身份关系,不如寻常医院里打仗般热火朝天的氛围,学生们从医务室门前经过,经常能看到里面的校医们昏昏欲睡,或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日子快活得似神仙。
武学高校的则更不用提,习武的学生素来身体健壮,几乎连小小的感冒都不会有,顶天就是在活动或实践课上受点伤。漂亮的护士小姐姐全是从外面按钟点聘请,只有在如校庆等大型活动,抑或是全校师生体检的时候才会来上班,一年也见不着几回,更多的时候只由一个矮小的糟老头看管着。明镜每次过来时都能见到他边捧着书吞云吐雾,要么就是前一天晚上把自己灌得大醉,因为宿醉的头疼趴在办公桌上直哼哼。
那糟老头就叫做“校医”,或是他只允许学生们叫他校医。他不像其他长老和校工一样佩戴名牌,太薇山庄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而今天明镜刚踏进校医院,就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摆放在角落用来攒灰的医疗仪器被擦拭得一干二净,窗玻璃和大理石地面闪闪发亮,还被仔细地打上蜡,新净得能刺瞎狗眼。明镜小心谨慎地掂着脚挪到问诊室,生怕在那光亮的地板上留下半点灰尘。只见那糟老头正背着右手站在窗边,左手捧着一本书,干净的白褂子显然被j-i,ng心熨过,一点皱褶都没有。
他居然还刮了胡子,看起来像书里面描述的中年儒士。明镜对比了他以前大张了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模样,不禁打了个恶寒。
“哦你来了。”校医转过身来,爽朗地冲明镜打了个招呼。
“这是什么?突然兴起想换个人设?”明镜满脸疑惑,“还是在玩医生coy?”
“真是失礼,我本来就是个医生。”校医瞪眼,只可惜下巴给剃得光光,胡子都吹不起来。但他很快又换上了一脸老 y- in 贼的笑,“校庆的日子快到了,又快有漂亮妹子来了嘛……你懂的,嘿嘿嘿。”
“真是够呛。前几年没吃够教训,今年还想被泼一脸双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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