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谢宁想:他大抵等了这句话太久了。
这么多年以来, 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他同性恋不是病,我国早已通过了同性婚姻法。
但, 出自于心理医生之口, 到底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就好似有权威人士,郑重地剔除他身上的枷锁,宣告他没有罪。
谢宁本以为他的内心怎么都该有所波动, 熟料此时此景,听在耳里,却未曾掀起什么大的波澜。
别人的心湖波光潋滟,扔一块石头下去,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他的心湖却结了冰, 石块在冰面上砸出巨大的一声响动,却自此销声匿迹, 再无后续。
所以谢宁只是眨了眨眼, 甚至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
他的情绪太轻太淡,此时就连喜悦都隔了厚厚的一层冰。
唯有一人是与众不同的。
在庄延面前,那些冰块才会渐渐消融,好似从寒冬到了春天, 从黑白画变为彩色画,展现出他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
他的情感, 若是化作千丝万缕的线, 那么谢老爷子和严溪各系了一端,剩下的,通通缠绕在庄延身上。
“谢谢。”谢宁对季文彬说, “谢谢你让我听到这句话。”
如果他此时能端起水杯喝一口,就能发现杯子里晃晃悠悠的水,进而发现他在颤抖的手。
他不是没有感知和情绪,只是连自己都遗忘了。
季文彬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最后体贴地对他笑了笑:“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和感受,都可以向我倾诉。”
谢宁垂眸,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
……
谢宁鲜少会去想成年以前的事,大多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
偶尔想起,印象深刻的也多是心理咨询师反复在他耳边传输“同性恋是精神病”的思想,以及夏皖间或的歇斯底里。
那些心理咨询师总是会问他很多问题,将他的过去刨根问底地挖出来,从一点点蛛丝马迹去寻找他身上的不正常。
他们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那种悲天悯人却让谢宁毛骨悚然。
好似在说:虽然你有精神病,但没关系,这是可以治好的,你要你听话。
只要你听话。
夏皖有时候会哭着抱住他,声音悲恸:“没事的宁宁,你会好起来的,你听妈妈的话,不要喜欢男人,妈妈会让你变成正常人的。”
她的神情真的像一个母亲面对患有绝症的孩子,悲伤又坚定。
谢宁偶尔会恍惚,她说的正常人,到底是与同性恋相对应,还是和神经病相对应。
又或者在夏皖眼里,这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起初还会和夏皖表达自己的看法:“同性恋只是一种性取向……”
换来的却是夏皖歇斯底里的愤怒:“为什么我的儿子会是个同性恋!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
谢宁后来便沉默了。
同性恋是一种精神病。
可以治疗。
能矫正的。
谢宁问自己,真的是他错了吗?
为什么那些心理咨询师都得出和夏皖一致的结论?
是不是他真的患有精神病?
深夜从梦中醒来时,看着月光,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我有病吗?
我有病吗?
我有病吗?
他很疑惑,又迷茫。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有病。
他从小到大,做事认真,乖巧听话,夏皖一直为有这么一个儿子引以为傲。
是什么时候,夏皖看她的目光,从骄傲关心,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皖辗转带他看了好几个心理咨询师,吃过各种药,用过各种矫正手段和治疗方案。
但收效甚微。
有一次和夏皖从心理咨询师那儿出来,夏皖突然崩溃地大哭:“宁宁,妈妈好难受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好起来呢?为什么你就不能改呢?”
谢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悲恸欲绝的夏皖,心底却如死水般波澜不惊。
他在血脉相连的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亲情,也体会不到一丁点的悲伤。
他的世界好像被茫茫大雪所掩盖,入目尽是一片荒芜的白色。
没有丝毫生机,亦了无生趣。
后来大抵是他越来越沉默,与外界沟通也越来越少,心理医生判断他同时患有情感冷漠症。
夏皖又哭了,边哭边说:“宁宁你听妈妈的话,妈妈会把你治好的。”
谢宁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一股疲累感从最深处泛了上来,席卷至全身。
他没说话,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心道:我果然成了神经病。
……
外面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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