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家想到这里,才说:“波田也是生意人,以前我还能跟他说上话,现在他不一样了,他代表的是日方,也只有你这个中方总裁能跟他说得上话。还跟以前一样,我都听你的。”
“报告还是要给他的,不然我不能交差,不过替你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只是这话我不好直接说啊。”
“你就明示吧。”
“你我是朋友,我直接说了吧。我问你,俞邦财那笔钱波田知道不知道?”
“他知道吗?”许怀家不懂何满庭怎么提起这个问题,“我没告诉他呀,莫非……”他想问何满庭是不是他告诉波田了,但他欲言又止。
“当初俞邦财被杀时,波田跟我说起过,听他口气好像知道点什么。我还记得,他提醒我说,俞邦财是日本人的敌人,所有财产都应该充公。”何满庭说。
“俞邦财这个该刀杀的,拿了我的钱还留下许多事让我替他擦屁股。只是,直到如今,我是一毛钱都没拿到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
“怎么讲?”
“筹建平沙洲纱布厂,哪来的钱?”
“那么小的厂子要不了几个钱的,是俞春红出的。”
何满庭用手连连指着许怀家,笑着说:“你没说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孙子才撒谎。”
“俞春红哪来的钱?还不是她老子给她的,可现在你们是一家子了。”何满庭饶有意味地说着,“波田为什么不让军方再次派兵攻打平沙洲?你想过没有?”
“没想过,那么丁点的厂,用得着动用军队吗?”
“你儿子没告诉你?”
“没有。哎哟,我的何会长,你有话就直说吧,求求你了。”
“我来替你分析分析吧。一来你是波田的朋友,二来,他也是有私心的。我想,波田担心的是,俞春红用那笔钱建厂是为了资助新四军。”
“何会长,千万不可乱说,这是要杀头的。他们跟新四军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何谈资助,你别吓我了。”
“我不是吓唬你,军方出兵攻打过平沙洲。我就听说那里驻扎着新四军,波田就想不到?军方是瞎子?”
许怀家一听害怕了,“何会长,这话到此为止吧,我儿子没那胆,儿媳也不会那样做。”
何满庭不急不慢地说:“你小看他们了。我提醒你,趁军方还没把精力放在纱布厂,你赶紧想办法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这就去筹钱,还请你跟波田面前美言几句,日后我不敢忘记你们的。”
“我可以帮你,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为了避嫌,以后纱布厂生产的产品全部纳入波田公司管理。”何满庭想,这一招,是可以表示出自己对主子忠心的,波田定会采纳他的建议。
许怀家一时不做声,好半天才说:“你曾经也是生意人,纱布厂本来就小,生产出来都是卖给小商小贩的,再运进城里,白菜都盘成猪肉价了,这不合算吧。”
“那你说怎么办呀?”
许怀家真的被吓着了,好一会才说:“容我跟儿子通个气,容我想想吧。”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行,我后天再登门拜访。”许怀家只觉后背汗涔涔的,闷声走出门,就碰到何琴音跟廖辉,儿媳还托她带来毛衣。他振作起精神,问何琴音,“他们好吗?”
何琴音说:“还好,不过厂还没开工,也没事做。”
许怀家对何满庭说:“你听听,本来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厂子,吃不饱的。”
廖承东见许怀家额头上渗出汗来,料定刚才跟何满庭谈过什么,就说:“何叔叔你晚上在家吗?我去一趟。百良没事做,让我拿几本书给他看,他现在喜欢看书了。”
许怀家说:“那好,我在家等着你。”
许怀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波田。波田正从公司办公室出来,他习惯早上班晚下班。接他的车就在门口,他远远看到许怀家来了,料定他是找他来的。他停下脚步,许怀家过来了,点头哈腰地说:“老朋友,下班了吧,无论如何耽误你几分钟,我想跟你谈谈心。”
波田对许怀家看得很准,他离不开自己。故意疏远他,是要给点脸色给他看看,希望他跟何满庭学学。他知道,许怀家跟何满庭之间既是同盟又各怀心思。来中国不少年了,他懂得中国人,喜欢内斗。他要充分利用这一点,更好地为大日本帝国服务。启用廖辉,他是听了许怀家建议的,他采纳了。因为他也看出来了,何满庭并非十分信任廖辉。
波田料定许怀家是为了平沙洲纱布厂才来找他的。上次何满庭提出派兵攻打平沙洲的建议,他也听了,但他跟军方汇报时留有余地。他认为,此时攻打平沙洲,时机不成熟。出兵试探一回,果然失败了,这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让廖辉去平沙洲调查,是他下一步计划的第一步,他需要听听许怀家怎么说。
波田握住许怀家的手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去我办公室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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