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一边说,一边已是万分小心地注视着李世民的脸色变化,果然见他一听了自己这话,那本来已略为回复光彩的脸庞霎时又黯淡了下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现在这个时候——世民与皇帝刚刚彻底决裂的时候——正是他最需要自己在他身边给他安慰的时候,自己却要离开他,还要一走就整整一个月!
“对……对不起,世民,我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走开的。但是……这家事不只是牵涉我一个人,我没法将它推后再办。其实……我原定是昨天就要走的,只为了你没来这里见我,我怕我这样没跟你说清楚就一走了之,你会更难受,更猜疑不定的,才从昨天一直坐到现在都要等到你来……”
听着柴绍满怀着歉疚的解释,李世民连忙勉力振作精神,道:“柴队正,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该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其实我明白的,正月的时候大家都回家过年,你还特意留在宫里当值,为的就是怕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宫里很难熬,才这样陪着我的。然后大家过了年回来,你明明有一个月的春假可放,你都先不放了——你有家事要忙,大可以另外请假,不需要把该放的春假推后的——,那也是为了要陪我。还有每十天一次的旬假,你也不回家过,还是陪着我在毬场骑马射箭……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你家里有事,你就安心地回家去办吧。我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的!我总要学着自己熬过去,不能总是依赖你,对不对?总有一天,你会不再做这千牛备身,你会离开这皇宫,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不可能总是这样一辈子都守在我身边,就此耗尽你这一生的,对不对?”
“世民……”柴绍看着眼前这善解人意的少年,口中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自己对着自己说:“不对!我会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为你……耗尽我这一生!我回去办的那件家事,就是为了我能这样做!”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世民反倒没觉得像之前那两个月那样难熬。柴绍不在身边,他还是很思念柴绍,常常到海池边上那棵大树下的石墩上坐着,回忆在这里与柴绍的无数次相聚,以稍减思念之苦。但他对于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之事,倒是因为完全断绝了指望而平复了心情。他仍是每天在临湖殿的院落里习练武艺,以消磨漫漫无尽的时日。夜里却是倒头便睡,再也没有作什么关于皇帝的梦了。
日子又是这样一天一天地极其缓慢的过去。李世民掰着手指,数着时日的流逝,为的只是计算柴绍还有多少天就能回来,再回到……他的身边来……
这天,临湖殿的右首平房之内,那小队里的人——当然是除了李世民之外的其他人——都正当值着待命班。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隶属别的小队的千牛备身匆匆跑了进来,冲着他们大叫:“皇帝刚刚下敕,命令全体千牛备身都到毬场去集合!”
房中众人都是一惊,一齐站了起来,问道:“是什么回事啊?”
那人气喘吁吁的道:“听说是突厥的突利王子来觐见皇帝,说起想让他的侍卫和这宫内的近侍亲卫切磋一下武艺,所以皇帝召集我们全体千牛备身前去,还有骁果军的所有人也会去的。”
众人闻言,顿觉兴奋异常,甚至颇有磨拳擦掌之慨,连忙纷纷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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