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跪在父亲身后,听完那新从江都赶来的使节宣读完皇帝的敕旨,一时之间完全是愣住了。不,他不只是愣住了一阵子,他是愣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父亲都已经叩头谢恩完毕,长到那使节都已经离开,长到父亲转身一把紧紧地抱着他,欢喜激动得又是泪如雨下的叫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渡过这一劫了!此后余年,那都是上天恩赐给我的日子!”……他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耳朵听闻。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像父亲那样欢喜,那样激动,那样泪如雨下。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没有这样的反应,连勉强着自己做出来,也只能是微微翘起了唇角,双颊的肌肉却酸得像是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已经装了几天几夜那样累。
充斥在他满心之内的,是另一个声音:皇帝……他这是为了什么?是想吓我一跳?是像以前他经常对我做的那样戏玩捉弄我一番?还是……他真的曾经动过要逼迫我去江都为父亲赎罪的心,但在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已经后悔了,赶紧又下了这么一道敕旨,将前一道敕旨完全地推翻?他……真的还是那么的在乎我吗?
想到这最后一句,他只觉由心至身都在禁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用力摇头,极力地要把这个念头排挤出外:不,不!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要真的在乎我,早就不会下之前的那道敕旨。他要真的在乎我,更早在雁门的时候就不会那样强要我。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我们之间没有回头的路可走,我李氏与他杨氏之间更是容不得我再走上回头的路!
于是,他强迫着自己不再想那远在江都的事情,而是顺着父亲将他搂在怀里的姿势,伏在父亲的耳边低声道:“爹,这次虽然你能逃过大难,但是……我们不能指望以后再有那样的幸运。君心难测,突厥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灭除,皇帝下得了这样赦罪的敕旨,也随时可以再下问罪的敕旨。我们要早作准备,不能再像这次那样措手不及、束手待缚!”
李渊听着儿子如此冷静的话语,霎时也从最初的兴奋莫名之中清醒过来,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次我面对江都来的使节只能束手待缚,最大的制肘就是因为一众家人还在河东老家那边。我回头马上就写信给你大哥,让他觑得机会就想办法找个什么借口带着大家都到太原来。”
“还有我们兵力也不足……对了,爹,我都忘了跟你说一件大事,就是马邑的刘武周已经杀了太守王仁恭造反,本来是我交给他悄悄统带的上万兵马也给他私吞了……”
“世民,不要紧!”李渊轻轻拍着儿子的手,“太原这里的壮丁多的是,以往我们只愁不能公然招募,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便宜了刘武周那贼子。可是,现在既然有了皇帝这道敕旨,我倒是有了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我们大可以借口要对付突厥——现在还多了个刘武周那反贼——,太原兵力不足,需要多招募些壮丁入伍。有上一道皇帝敕旨为着我们抵御突厥不力而大发雷霆为由,王威、高君雅这两人应该没法不答应让我那样做。到时招来的兵马都交给你的人来统带,不让太原城内的司兵能插手其中,那就再也不会发生类似这次被刘武周之流私吞的事情了。”
李世民微微皱眉,道:“我只怕王威、高君雅二人不是瞎子,他们看到爹爹把新招募的士兵都交给我的人统带,却不让那些名正言顺应该掌管新兵的司兵插手,难免会生出疑心来。”
李渊冷笑一声:“他们要疑心,那就由得他们疑心好了。反正那昏君躲在江都,偌大的天下他都不理了,还理得了这里小小一个太原的事情吗?”
“所谓‘狗急跳墙’,如果这两人一急之下要做出些什么于爹爹不利的过火之事呢?”
“那就索性借此机会以犯上作乱之罪将他们也收拾了!迟早这两块拦路石我们是要搬掉的,他们若主动地撞到我们的刀锋上来,还省了我们以后要费心找什么借口除掉他们的功夫呢。”
李世民又低头潜心思索了一阵子,道:“爹,如果大哥他们也来了太原,这里的兵力也补足了,那就只剩一件事需要操心了。”
李渊看着儿子这陷于深思之时的样子——乌黑的眸子波光闪烁,如潭水般深邃灵动,两道剑眉的眉尖轻轻蹙起,神色凝重专注——,胸膛处的一颗心不由得一阵咚咚乱跳,伸出一手,装作是给他拂开覆上脸庞的发丝,指腹轻轻地抚过他那微热的双颊,心不在焉的答道:“还有什么事?”
“就是突厥啊!”李世民略略调整了一下挨靠在父亲臂弯之内的坐姿,以便能与父亲正面相对,“这次皇帝就是为着太原这里的军队抗御突厥失利而大做文章,如果我们要起兵举义,突厥若又来侵扰,我们还怎么能安心地进军长安,夺取天下?”
不错!我这儿子……想得很是周到。
“那……我们就跟突厥讲和吧!”
“讲和?突厥……会愿意吗?”李世民一边回答着父亲,一边却已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之内飞掠而过雁门关外突利对自己说的那一句“我……我向你承诺,无论你是想要这天下,还是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我……什么都给你!”
他回想着突利那句直露的表白,不知不觉之间两朵红晕已飞上了双颊,只看得李渊一时都发了呆,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的望着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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