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铄病了,发起了高烧。他身心交瘁,他不会不病。
他躺在周大富大姨家的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他的眼前一会晃动着安杏那张甜美的脸庞,一会儿那张脸变得鲜血淋漓,狰狞恐怖。他吓得没命地跑,可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身体往下沉。那些披头散发的鬼,红眼睛里发出凶恶光芒的鬼在他周围咆哮着,抓绕着,似乎要将他拽到深渊里。他喊安杏安杏饶了我,她不应他,他喊姨夫,也没人应他。他就那样随着鬼魅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周居仁听罗铄说着胡话,身体不时抽搐,急了,赶忙去厂里告知了廖承东,然后马不停蹄去请医生。廖承东带着何琴音跟俞春红急忙赶到大姨家。他跟何琴音说了几句话,就往鑫流古城奔去。
医生来了,何琴音跟俞春红也来了。
罗铄平躺在床上,额头上放着一块湿毛巾,他闭着眼睛,嘴唇已被烧烂,嘴里不时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胡话,身体不时抖动着。
医生诊完脉,开了药方后说:“好在底子好,无大碍,吃几剂药自然就好了。”
罗铄完全清醒过来是在第二天下午。他睁开眼,看了看跟前的何琴音还有俞春红,听到远处不时传来鞭炮声,他才知道是过年了,问她们几点了。俞春红说快过年了,你安心休养吧。
“廖承东呢?”罗铄问。
此时,廖承东带着廖仲发正走进屋里。
此时的廖仲发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说老实话,他不欢迎罗铄来到义江城,当初他一直怀疑是罗铄他爸有意派他回来监督他的,后来发现罗铄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兴趣,他才肯接纳他,让他留下。
回到家乡,是廖仲发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他在上海过得并不好,表面上他风光无限,其实,那个家族中没有人看得起他,他也没有一点权力。连他的老婆慢慢也变了,变得看不起他时常责备他。好在这些年来,他偷偷在老家置办了实业,为的也是给自己找条退路。但他自己清楚,他回到老家,是要了一桩未了的心结,那就是安杏跟她的母亲。
这个心结缠绕在他心头十多年了,是他心头一直的疼。这些年来,他常常想起自己跟安杏母亲相爱的那段甜蜜时光。可每每想起这些,他心中就会泛起汩汩酸楚和愤恨。那时的她在他家染坊里做工,她来自普通人家,却有着国色天香般的美貌。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也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交往了好长时间,准备谈婚论嫁时,何满庭插到他们中间来了。
那时的何满庭因为跑贩卖,也常来他家作坊进货。他能说会道,左右逢源,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是众人眼里的活络人。那时的他也积攒了一些钱财,据说还是许怀家纱厂最大的股东,跟许怀家好得像一个人似的。那时的他已娶妻生子,只是廖仲发压根想不到他居然插到他的婚姻中来,硬生生夺走了他的爱。有天夜里,他发现何满庭跟她居然在他家作坊库房里私会。他当即痛揍一顿何满庭,然后拂袖而去。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她是怎么被何满庭迷了心窍的,何满庭到底用了什么诡计占有了她。论长相论年龄论钱财他何满庭哪一样比得过他。这是他人生中遭受最大的一次打击,他逃离了家乡,独自一个去了上海。先在码头干起,因为读过书,做事认真又有分寸,还肯吃苦,再加上有些做生意的经验,被现在的老丈人看中,就成了他的女婿。但很快老丈人死了,罗铄爸妈排挤他,他被冷落了,成了恒昌航运管理层中的摆设。
回到老家的廖仲发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没打算抛家舍业重新开始,也没打算跟罗铄他爸争斗,更没打算将已被日本人控制的恒昌航运拯救过来。他回来只为安杏跟她母亲。
几年前,他也回来过,还偷偷去看过人家。当他看到安杏,得知她的年龄后,他一直认为安杏可能就是他的女儿。他问过安杏母亲,她不正面回答他。现在时机成熟了,他要将她夺回来。即使安杏不是他的女儿,他也不会让她们过心安理得的好日子。
巧合的是,罗铄也来了,观察他一段时间后,他知道这孩子在干大事,是那种专门打汉奸的人。何满庭正是大汉奸,他异常兴奋起来。他就把自己的心思跟罗铄说了。虽然在晚辈面前他很难开口,但他利用了罗铄一腔锄奸报国的豪情,还是跟罗铄说了。想不到天真的罗铄听后义愤填膺,拍着胸脯说要替他报仇雪耻。
可惜,仇未报,却搭进了安杏一条性命。
此刻,廖仲发摸着罗铄的额头,说:“罗铄,人已死,不要难过,好好养病,你是好样的。”
对这个姨夫,罗铄跟家人一样也没好感。不同于家人的是,他从不歧视他。他问姨夫:“你去见过安杏妈妈了吗?”
廖仲发摇摇头,“人都死了,还有意义吗?”
“安杏真的是你女儿吗?”罗铄小声问。
廖仲发说:“不要管了,好好养着。”
“安杏死了,那么活泼可爱的人死了,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死了,我能不想吗?!”罗铄看着姨夫平静如水的表情,顿时大怒,冲他大吼着,“你无情无义,我做不到。是你利用我,让我认识她报什么私仇。现在,人都没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不,你能忍我不会忍,我要为安杏报仇。”罗铄说着就要爬起来。
廖承东将他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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